“栉田同学,试试试试!”黑野惠里很有兴致地把酸奶递给了栉田桔梗。
(相关资料图)
栉田桔梗接过酸奶盒后偏着头看了一会道:“包装还挺可爱的嘛。”
“就是要看上去可爱一些这样才比较有喝的欲望嘛。”
“那我喝了哦。”栉田桔梗朝黑野惠里晃了晃奶杯,随后熟练地把吸管扎了进去。
“挺有草莓味的呢、酸酸甜甜的。”栉田桔梗咬着吸管笑眯眯道。
“毕竟用了真草莓嘛,可见贵有贵的道理呢。怎么样,现在心情有好一些吗?”黑野惠里一边说话一边捯饬起自己的那一杯。
“确实有好一些些哦。”说着栉田桔梗还做了一个道谢的动作。
“而且!这个奶杯的颜色和栉田同学瞳孔的颜色很像呢,只不过一个是玫红色一个是暗红色,所以说不定喝了会有好运气呢。”
栉田桔梗闻言颇为好奇地又举着纸杯看了一圈,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有些像呢,亏你能联系起来。”她轻轻握着酸奶又向前走了几步,或许是一旁的树冠遮住了不少灯光,周围显得暗了下来,分外能衬出她一身黄裙的明艳。忽然,她转过头来,亮晶晶的眼睛显得有些狡黠,“黑野同学,那你觉得哪个更好看呢?玫红色还是暗红色?”
黑野惠里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暗红色吧。”
“哦?为什么?”栉田桔梗扬起眉。
“emmm因为暗红色看起来像酒,深深的。”
“当我没问吧,黑野同学,你还是喝你的酸奶好了。”栉田桔梗白了一眼道。
又一同走了一会后,栉田桔梗突然低着头喃喃抱怨道:“路灯真的好亮啊,把月光的光都盖过去了呢。”
“可能是担心有人会跌倒?”
栉田桔梗没有接话,只是大口地吸了吸酸奶。
“栉田同学这次这样生气,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吗?”黑野惠里略一思索再次挑回了话题。
栉田桔梗放下酸奶,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以前应该和你说过呢,获得所有人的认同和赞美对我来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事情。在这件事上不管怎么样我也要做到第一呢。”
“所以这次的事情才让栉田同学觉得难以忍受吗?”
栉田桔梗用鼻子“嗯”了一声,然后狠狠地咬了咬吸管。
“这种不开心的事情以前应该也有吧,栉田同学都是一个人生闷气吗?”黑野惠里垂着眼问。
栉田桔梗叹了口气,自嘲道:“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呢,实在忍不住了就私下发泄一些咯,毕竟第二天还得打起精神对他们笑脸相迎。”
“是很辛苦诶。”
栉田桔梗转脸看向黑野惠里,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道:“但其实没有人会认可真正的我吧,他们有多喜欢我戴着的面具就会有多讨厌我面具之下的脸呢。所以我只想有些事大家永远不要知道才好。”
“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好不好。”黑野惠里咬了咬嘴唇。
栉田桔梗惨淡地笑起来,明艳的黄色暗淡了下去,像一朵单薄的火苗。
黑野惠里见状咬了咬牙,迎上了栉田桔梗的目光,“栉田同学,你不要再这样做了。”
栉田桔梗愣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黑野惠里深吸了口气道:“栉田同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你在任何情况下都只是对别人体贴温柔,那反而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栉田桔梗露出疑惑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示意黑野惠里继续说下去。
“栉田同学,其实不难理解不是吗?一直以来你都表现得过于善解人意了,这样做一开始别人或许会感激你,但时间一久,他们就习以为常了。那时你做再多在别人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可一旦你少做了什么,反而立刻成了你的不是。”黑野惠里叹息一声继续道:“就像这次也一样,你帮须藤他们几个补了课、给了答案,但他们不会额外的感谢,而且说不定还在心里怨你最后为什么帮不上忙。可堀北同学因为平时总是冷眼对他们,所以这次帮了大忙之后,他们立刻会对她感激不尽。栉田同学,人很复杂呢,我们学校的特殊情况更加剧了这种复杂,哪里是只用一种办法就能应对的呢?”
栉田桔梗屈着手指用力捏住裙摆,只是往前走,过了一会她才以一种极艰难的语气开口了,“我只感到很难受。”
黑野惠里听着只感心头一颤,只好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栉田同学,你想用让大家都亲近你的方式来获得大家的认可,但其实不一定理想呢。因为人总是更倾向于伤害亲近自己的人,而不是自己畏惧的人。而且栉田同学你在任何情况下都摆出一副和善可亲的姿态,这就使得别人发现得罪你是一件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成本的事情,这样一来,大家又怎么可能真心认可你呢?”
栉田桔梗依旧低着头,忽得她又靠近了一些,接着递出手中的酸奶,干巴巴地说:“帮我拿一下吧,我好累。”
黑野惠里赶忙接过酸奶,随即继续恳切道:“栉田同学,你用尽心力想同所有人都要好,但这样做的同时,你也在挥霍你的慷慨。可慷慨是最不能随意使用的东西,就像我刚刚说的,倘若你一下子就给的太多了,那以后别人只会觉得从你这里得到的好像越来越少,而你为了维持你已经给出的东西就精疲力尽了,哪里可能再增加呢?这样一来,你的付出一方面使自己削弱,一方面又使得别人的胃口不断增大,如此下去怎么能行呢?”
栉田桔梗仰起头看着夜空,反复咬紧嘴唇又松开,过了一会她收回目光道:“是呢,其实我每天光是应付聊天软件里的消息就已经快到极限了呢。”
“而且栉田同学,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呀,你仔细想一想,这样做其实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十分不利的位置呢。因为同你亲近与否,这件事的主动权始终在别人那里,所以你才要时时刻刻费劲心力地维护关系。但...”黑野惠里看了栉田桔梗一眼,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但实际上,如果是想让别人敬畏你的话,主动权则是在你手里。所以我是觉得,栉田同学你可以考虑一下把亲近和敬畏结合起来呢。”
栉田桔梗苦笑着问道:“黑野同学的意思是,我应该强硬一些,让别人怕我吗?”
黑野惠里盯着栉田桔梗的眼睛,极认真地说:“栉田同学,要让朋友爱你,让敌人怕你。”
“敌人...吗?或许只有堀北勉强说是我的敌人吧,但她也不可能怕我什么。”
“栉田同学,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呢。我并不是想说敌人到底是谁,我的意思是必须有一个敌人。很简单不是吗?只有保证与你为敌的人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做你的朋友才显得是一件珍贵的事情呢。单纯从朋友这方面讲也是一样,现在你对所有朋友都几乎一样好,大家其实看不出你待人的亲疏之别,这样使得所有人都不会真正与你交心,因为大家都觉得自己没有受到独一无二的重视。栉田同学,只有做到内外有别、亲疏有别,别人在与你相处的时候才知道怎么摆放自己的位置,否则想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只会是所有人都不满意。”
“黑野同学,”栉田桔梗一边低头玩着手指头一边开口道:“我现在反而觉得舒服了一些呢。因为我以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堪的人,可我现在觉得大家并不比我好在什么地方。我的确一直在骗人,可他们与我相处时也永远在索取,哪怕把我压垮了也不停下。”说罢,她抬起头,庞大的情绪好像要从她酒红色的瞳孔里撞出来,她带着哭腔说:“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这样骗人,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多称赞我、称赞我在人际交往上的能力。我明明不愿意变成这样的。”
黑野惠里一下也有些慌了神,他想说什么都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低声说:“栉田同学,你这样我看着也特别难受。”
“我又想喝酸奶了。”栉田桔梗仿佛在喃喃自语。黑野惠里闻言连忙将酸奶递了回去,栉田桔梗伸手抓过酸奶草草地喝了几口,又将纸杯勾在手指上。
“栉田同学,小心一点别弄到裙子上呢。”
栉田桔梗“唔”了一声,用手扯了扯身前的衣服,打量了一番后便微微摇了摇头。
“可是想知道别人究竟有没有真的认可你也一样很难吧,对于我来说,我只能通过是否取得了别人的信任来判断呢。”
“那在栉田同学看来,怎么样就是取得了别人的信任呢?”黑野惠里好奇地问。
“秘密,”栉田桔梗语气低沉地回应道,“是秘密吧,信赖的背后一定有秘密这样的东西存在吧,因为人只有在发现了足以让自己发自内心地信任的对象的时候,才会愿意揭露原本藏在心底的秘密吧,所以每当我因为与别人变得要好而得到了他们坦白出的秘密的时候,我都会非常高兴呢,而且越是重要的秘密我就越会强烈地感受到激动与喜悦。不断地获得大家的信任与秘密,这可能就是我存在着的意义吧。”
“栉田同学,到现在你应该也能感受到,这种信任其实没你想得那样稳固吧。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呢,大家关系亲近的时候因为当下感动就把秘密说了出来,可时间久了、事情多了,很可能就会发生别的变化。尤其是在我们学校呢,普通的高中里不会出现涉及切身利益的冲突,但在这里其实随时都可能发生呢。”
“所以在这所学校里一直当老好人其实远没有能在紧要关头解决问题有用对吗?”栉田桔梗无奈地补充道。
黑野惠里默然地点了点头。
“喂,我一个人难受就足够了好不好,你不要也跟着心情不好嘛。”栉田桔梗荡着酸奶盒轻轻碰了碰黑野惠里。说完她干脆把酸奶交到另一只手上,空出右手用力地揉了揉黑野惠里的头发。
黑野惠里被栉田桔梗的突然袭击搞得措手不及,但心下确实轻松了一些,随后他勉强将乱糟糟的头发抓抓整齐便开口道:“栉田同学,我觉得你有时候会遇到不顺利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你的情绪实在是太稳定了,永远都是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最大的优点呢。”栉田桔梗耸耸肩。
“你更应该学会喜怒无常。”
“嗯?这样只会很惹人讨厌吧。”栉田桔梗疑惑不解地看向黑野惠里。
黑野惠里以十分笃定地口气回应说:“那便要看你怎么用了!栉田同学,如果一个人一向表现地脾气很好、不会发火,就像你一样,那别人很快就会摸清你,以后他们做任何事都不再会忌惮。可如果你一向表现地很有原则,只在特定的事情上发火,那别人也同样会摸清你,以后他们记得在那些事情上避开你就好。总之无论如何,只要你的个性表现出某种明显的规律,那别人就可以轻松地根据你的喜好作假,这样一来你就很难发现别人真正的想法。换句话说,有时候别人表面似乎很信赖你,但很可能是出于某些特别目的而在配合你,但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这是很难知道的。”黑野惠里说到这里摊了摊手,继续道:“就比如池和山内吧,他们平时缠着你只是由于你长的漂亮性格又好,还是年级里的知名人物,他们会觉得和你一起玩很有面子,但其实他们心里就没把你当一回事,否则今晚他们也绝不会因为堀北就冷落你。”
“我现在提到他们都已经懒得生气了。”栉田桔梗冷冷地说。
“所以,栉田同学,如果你一定非要获得大家的信赖不可,那你一定要学会运用一些方法呢。”黑野惠里伸出三根手指头,语速飞快道:“我现在暂时想到三种,你可以听一听呢。第一,挟知而问。这个最简单但也最常用,如果你怀疑某人的话,你可以故意问他们一些你已经知道的问题,听一听他们会不会骗你。第二,疑诏诡使,就是说你可以有意让别人做去一些不合理,甚至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然后观察他们做事的态度。假如他们没有怨言地埋头干,这说明他们大概率是信服你的,但如果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反对或者推卸,那说明他们一定不服你。”
“第三是喜怒无常对吗?”栉田桔梗笑着插话道,“我好像明白了。因为如果我恰当地表现出喜怒无常,别人就会摸不准我的想法,这样就不能靠投其所好来蒙蔽我。另外,如果我突然发怒,就会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慌乱之下他们便来不及伪装了,这样我就能看出他们的真心。”
黑野惠里赞叹道:“栉田同学,你天生就是做这行的呢。”
“切,顺着前面的猜就是咯,你就是觉得我很傻!”栉田桔梗扮出生气的模样,张牙舞爪地挥了挥拳头。很快栉田桔梗又重新垂下头,神情落寞地说:“所以我果然天生就是一个会骗人、有心机的恶劣女人吗?”
黑野惠里平静地回应道:“栉田同学,不是这样的。之所以和你讲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去无节制地耍弄这些手段,这样只会是玩火自焚。我的意思是,希望你知道人心的复杂。这些东西当然能不用就不用,但在我们学校的现实下,一旦情势有所需要,你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用。因为你同时还是我们D班的领导人。”
“可是想一想就觉得好累哦,本来想着和大家打好关系就已经够累了呢,现在怎么感觉需要考虑地更多了呢。”栉田桔梗摸着额头叹息道。
“哎呀,栉田同学,你别那么急嘛,你先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就好啦。等以后真的有什么事情再说吧。”
栉田桔梗揉了揉胳臂,“我现在只觉得好累好累啊。”
“今晚回去你早点休息吧,可以洗个热水澡什么的。”
“不要,我去你宿舍稍微玩一会再回去吧,我今天真的不再想挨个回她们的消息了。”栉田桔梗转过身面向黑野惠里,鹅黄色的裙摆仿佛盛开的娇花。此时月亮已至中天,温润的月光如瀑布般洒在她身上,把她本就白皙的脸庞染成了玉石般的莹白。